像野草一样生长！一个低成本运营足球俱乐部的成功样本

作为一个成功典范，石家庄功夫给低级别俱乐部运营树立了一个标杆。但它能否走向长治久安，仅靠自身的挣扎还是不够的，需要社会各界的鼎力支持，尤其是来自政府层面的扶持。

【资料图】

作者丨张宾

8月13日，星期天，普普通通的一个夏日。闷热的天气让石家庄这座新晋名声大噪的摇滚之都失去了生气，街头上的人们行色匆匆、汗流浃背。

这也是中超、中甲的一个比赛日。石家庄功夫队将在主场裕彤国际体育中心迎战延边龙鼎。在溽夏的一个晚上，有多少人会来现场观看这样一场中甲比赛，令我满腹狐疑。

下午三点半，距离晚上开球还有四个小时左右的时间，石家庄功夫足球俱乐部袁野的手机不时响起振铃声。“袁总，晚上的比赛还能不能给留两张票？”这是从袁野的手机外放传来的声音。这让负责球队票务的袁野犯了难，他手里也没有充足的余票，别说赠票，就是现场买票都存在难度。

他还透露说，土生土长的河北人丁海峰为了满足亲戚朋友现场看球的愿望，自掏腰包2000多块钱买票。

“根据我们票务这边的预测，今天晚上与龙鼎的这场比赛上座率差不多会有1万5千人。”当袁野向我们介绍这场比赛的票务销售情况时，这个数字还是令我大吃一惊。在输给济南兴洲之前，石家庄功夫刚刚取得了一波七连胜，但这仅仅是一场普通的中甲比赛，也几乎没有球星（唯一能够称得上是球星的只有为客队首发的名将伊沃一人），很难想象上座率会超过1万人。

袁野此言非虚，石家庄球市之火爆令人大开眼界。比赛开始之前，裕彤国际体育中心周边的主要路口已经人流如织，很多球迷都穿着石家庄功夫的球衣。进场通道外更是被堵得水泄不通。球迷组织的方阵在球场内连成了一大片，北看台的球迷方阵声势浩大，“蓝衣守太行，长啸镇北方”的标语也最为显眼。袁野表示，石家庄功夫的球迷组织多达十余个。

现场的上座人数与俱乐部的预测基本吻合，达到了14133人。石家庄功夫也没有让现场的球迷失望，3比2击败了延边龙鼎，刚刚荣膺中甲7月份最佳球员的奥格布梅开二度。此役战罢，石家庄功夫以35分仍居第四，但距离榜首球队仅有1分之差，仍然在冲超集团里紧紧跟随。

从泥土地里摸爬滚打出来的队伍

石家庄功夫的前身是河北精英足球俱乐部，创立于2009年，隶属于河北精英教育集团。这家俱乐部的诞生缘于精英集团董事长翟志海的一片赤诚。他想真正为中国足球做点事情，也因此提出了“为振兴中国足球而努力奋斗”的理念。

精英集团董事长翟志海

创立之初，烧钱就不符合河北精英足球俱乐部的经营理念，他们的目标定位是下大力气培养年轻球员，为中国足球夯实后备力量。从2009年开始，河北精英足球俱乐部就在全国选拔年轻队员，然后送到巴西、西班牙、美国等地进行海外留洋。其中，男足队员于2009年12月-2012年12月巴西进行培训、参加比赛。

他们没有足校资源，在全国范围内也很难筛选出优质的足球苗子。留洋的孩子们曾经让巴西的教练员们大为困惑。他们甚至曾经向中方工作人员建议：“能不能再换一批孩子？”

这些不被看好的孩子在巴西摸爬滚打三年后，2013年1月-10月，他们又辗转去了西班牙，参加当地赛事。此时，当时在国内与他们同年龄段的球员已经离开了绿茵场，而他们因为精英集团的坚持可以继续留洋的日子。

就是这样一支基础薄弱的选拔队，在2014年结束留洋回国，并于当年开始参加中乙联赛、中国足协杯赛。他们第一年就获得了中乙联赛第八名，2019年与北体大共建获得中乙联赛第三名。

结束与北体大的共建后，球队重新组建注册，以河北精英志海俱乐部的名义参加2020年中冠联赛，获得了第五名的成绩，并且递补进入中乙联赛。2021年，俱乐部更名为河北功夫足球俱乐部，并在2021年获得了中乙联赛第二名的成绩，首次冲入中甲联赛。

2022年初，俱乐部正式更名为石家庄功夫足球俱乐部，并获得了去年中甲联赛第四名的成绩，距离递补进入本赛季的中超联赛仅有一步之遥。

当年那批被巴西教练不看好的孩子们，很多成了如今这支石家庄功夫的骨干，比如张宸梁、安屹斐、潘奎、葛海伦等人。韩子龙、马晟等一些队员还曾经或正在中超联赛踢球，所以很多孩子至今也一直念叨，如果不是足球改变了自己的命运。有的孩子说，现在很有可能跟着父母在集市里卖猪肉。从他们被河北精英选中的那一刻起，命运的齿轮才开始真正转动。

一家有情怀、不欠薪的足球俱乐部

我对石家庄功夫这家俱乐部的了解始于上个赛季，汪嵩让外界认识了这支中甲俱乐部。老将汪嵩征战中国顶级联赛多年，去年选择加盟了石家庄功夫（他今年又回到了顶级联赛赛场，加盟南通支云）。训练和比赛之余，汪嵩还会通过抖音账号，介绍这支队伍和队友们。除了汪嵩，这支队伍还有隋维杰这样的名将，也就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“喝水哥”。

今年年初，前国脚赵明剑也加盟了石家庄功夫。后来，因为种种原因，赵明剑在赛季中途离队。他正式加盟之后，在抖音上进行了一场直播，向外界如实披露了自己的月薪——税前两万元人民币。

赵明剑职业生涯效力过山东、华夏幸福、大连人、上海申花等队，其中多支为中超豪门。在资本最烧钱的年代，赵明剑是赚过大钱的，他最终选择以2万元月薪委身一支中甲球队着实令人费解。

石家庄功夫的总经理徐弢是中国足球名宿，与大连足球、辽宁足球渊源颇深，且扎根中国足坛多年。对于赵明剑来说，对于徐弢有着非常敬佩的心理。

石家庄功夫的待遇不高，这是客观事实，但是俱乐部从来不拖欠工资，一直都按照中国足协的规定发放。除了基本工资，球员们还有赢球奖等奖金。在很多中甲俱乐部，奖金通常很少甚至没有，而为了能够激励球员士气，投资人翟志海听取了总经理徐弢的建议，会在重要比赛给予球队额外的嘉奖，这在中甲联赛更是很罕见的。

石家庄功夫俱乐部强调，他们一直坚持科学、合理的工资结构，坚持禁止“阴阳合同”等违法行为，不搞盲目攀比，更不跟风烧钱，过去14年始终坚持按时按规发放工资，球队的稳定性得到行业内的高度认可。

在国内很多现役球员耳中，石家庄功夫队有一些“另类”。另类之处在于球队的薪资水平不高，管理却颇为严格。甚至一些中超球员听到坊间的传说，都认为功夫队一直采取军事化的管理，甚至对于功夫队的名称都有些不太理解。为什么要叫功夫队？不练足球练功夫？

事实上，功夫的含义绝不仅仅只是字面上的意思，功夫两个字在很大程度上代表着中国传统文化，作为搞教育起家的精英集团，始终希望能把中国传统文化特色与中国足球相结合，通过实践结合，中医、中药、武术、气功等中国传统文化确实能够对球员们的身体康复、体能训练、磨练意志起到非常直接的作用。

投资人翟志海与总经理徐弢两个人有一个共同的理念不谋而合，就是要让球员树立正确的价值观与人生观。成立职业俱乐部的初心一方面是培养当年前往海外留洋的孩子，另一方面更主要的是希望打造真正愿意为国争光、有民族气概的球队。只不过，在前些年的金元足球环境下，这种想法想要实现太难了。包括在当下，在培养人才与竞技成绩之间会产生冲突，但是，未来这条路还是要坚持往下走。

在中国足球如今的大环境下之下，一个有情怀、不欠薪的俱乐部对于球员们来说就是安心之选。除了赵明剑，他们本赛季同样以最高工资税前2万的月薪吸引了前国脚丁海峰的加盟。作为一名河北籍球员，丁海峰这些年一直为河北足球尽心尽力踢球，这一次来到石家庄功夫队，他也很快融入球队，成为球队的核心力量。如今，丁海峰的想法只有一个，就是希望能够帮助球队、特别是队中的年轻球员实现冲超的梦想。

低成本运营也有实力冲超

石家庄功夫一直秉承的是以理性的方式运营俱乐部，在中国足球大环境愈发糟糕的情况下，他们却像“野草”一样拥有了更强大的生命力。

烧钱模式下，很多曾经的豪门俱乐部发展路径变得不可持续，一些曾经闪耀中国足坛的名字已经被时间的长河湮灭。中国足坛被迫回归理性，这其实让一直理性运营的俱乐部从中受益。这样的俱乐部拥有健康的财务体系，以及在业内获得了良好的口碑。石家庄功夫就是一个例证，也是他们能够先后吸引汪嵩、隋维杰、赵明剑、丁海峰等名将加盟的关键原因。

曾经派往巴西留洋的那支青年军，虽然底子薄弱，但经过认真科学的培养，还是结出了丰硕的果实。多年之后，这群孩子中很多人在职业联赛中立足，其中一大部分成为了石家庄功夫的栋梁之才。

外援对于一支中甲球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，之前曾效力过武汉三镇、陕西长安竞技的奥格布本赛季已经为石家庄功夫攻入14个球，暂列中甲射手榜首位，在石家庄功夫队最近8场胜利的比赛中，奥格布场场进球，毫无争议地当选中甲联赛7月最佳球员。“不选贵的，只选对的”，已经成为了很多中甲俱乐部遴选外援的准则。

石家庄功夫新换的主教练周麟也功不可没。这位昔日“超白金一代”的主力后卫转型成为教练后，在低级别联赛中摸爬滚打多年。他本赛季中途接手之后，就带领球队打出了一波五连胜，最近七场比赛的成绩是六胜一负，周麟也因此获得了中甲联赛7月最佳教练的称号。

冲超，对于现在这支石家庄功夫来说，并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。虽然他们的投入并不高，但理性的运营理念吸引来众多踏实的足球人，加上“好用、不贵”的外援，辅以自己培养的骨干力量，石家庄功夫找到了可以撬动更大梦想的那个支点。

城市的适当扶持就能为俱乐部插上起飞的翅膀

如今，足球俱乐部的最大困境就是自我造血能力不足。烧钱的时代已经成为过去了，中超、中甲俱乐部都在回归理性，但并没有解决生存的困境。

知情人透露，即便如此，一家中甲俱乐部想要顺利保级，投入也需要达到3000万-5000万，球员薪水以及俱乐部正常投入之外，球场租赁费、安保费用以及日常训练费用是一笔不菲的开支，很多球队的主场门票收入尚不足以覆盖球场租赁费、安保费用。石家庄功夫现在每一堂训练课租赁场地的费用就是5000元，整个赛季下来，这也是一笔不小的成本。

即便投入相比当年有了明显的减少，但营收方面并没有明显改善，除了门票收入，转播权+商业分红对于中甲俱乐部来说杯水车薪，俱乐部自己的招商收入与投入相比可以忽略不计。

几乎所有的足球俱乐部主要还是仰仗母公司造血。投资人的热情能持续多久，这里面需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。从这个角度来说，即便是石家庄的功夫这样的成功也是很难持续下去，因为要不断考验投资人的神经。

其实，这里面并非没有破局之道，来自各地政府的资金支持可以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。以一家中甲俱乐部自身投入5000万为例，如果再能有来自政府的一两千万扶持，俱乐部就非常有希望完成冲超的目标，甚至能够在中超扎下根来。在这个过程中，如果青训体系可以跟上，俱乐部在未来有望逐渐实现自我造血，从而摆脱对政府支持的依赖。

现在这个阶段也是政府层面支持足球俱乐部的绝佳时机，如前所述，现在可以花小钱办大事。而且俱乐部因为中性名的政策，与城市深度捆绑。以石家庄功夫为例，更名的目的就是想扎根石家庄这座摇滚之城。这里足球氛围浓厚，有着广阔的球迷基础，足球市场的氛围甚至不输西安等金牌球市。

日前，石家庄政府要打造摇滚之城与足球之城，这对于城市实现破圈大有裨益，也能丰富当地群众的业余文化生活。这也为石家庄功夫的发展提供了一个绝佳的契机，石家庄功夫将是足球之城最好的一张名片，也是吸引全国各地球迷的一个窗口。随着功夫队的成绩一路向上，特别是主场球迷营造的火爆氛围，已经让石家庄这座城市因为功夫足球、因为中甲联赛再次引起了国内足坛的广泛关注。

足球俱乐部的生存处境确实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，但危中有机，少量的支持就能实现最大功效。这不仅仅对石家庄功夫有效，对于大多数挣扎在生存线上的俱乐部亦然。现在的情况就是，社会各界稍微施以援手就能帮助俱乐部走出绝境，而置若罔闻则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家又一家俱乐部走上消亡。

作为一个成功典范，石家庄功夫给低级别俱乐部运营树立了一个标杆。但它能否走向长治久安，仅靠自身的挣扎还是不够的，需要社会各界的鼎力支持，尤其是来自政府层面的扶持。而于对于石家庄这座存在感不强的省会级城市来说，如果当地相关部门或企业能够在当下对功夫俱乐部适时助力，无疑会对城市形象的宣传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。